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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心,或勇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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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柔和发蓝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两人相拥赤裸的身体之上,门外隐约传来侍女窸窣的跫音,惊醒了一贯早醒的维卡诺。

房里燃烧的香料渐渐熄灭成灰,那股温暖迷离的芳香依然还在,他高贵的王后也依然躺在他怀里,睡得香沉,乌黑发亮的发丝积压在他的手臂,软云一样的触感。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眉眼和头发,然后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将披散下来的长发编织成一条长辫,再穿上绣满蝴蝶花纹的女式长袍。

动作之间,他突然觉察到一道戏谑的视线,抬头一看,克丽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欣赏他穿衣打扮。

“你真漂亮,维卡诺。”她大大方方看着,不吝夸赞:“我喜欢你穿这条袍子。”

维卡诺脸一红,低头扶她下床:“主人,我替您梳妆吧。”

克丽特梳妆洗漱后,和刚结束锻炼的俄瑞斯一起吃早饭,过会儿他还要去接受数学音律、治国方面的教育,她看着他越来越高壮的身躯,危机感更加强烈。

不行,她得去看看那些士兵训练得怎么样。

不然迟早有天,又得栽在俄瑞斯手里。

她和奥佩娅再次驾车到山上,这次去的不是军营,而是他们锻炼战斗的体育场。

这座体育场坐落在长满柳树的河边,此地宽阔,充溢着泉水神圣而香甜的气息。在长满桃金娘和金雀花的茵地上,一群健壮的男男女女正在比赛投枪和弓箭,因热而散开的衣襟落在锁骨下,露出精赤的手臂和肩背。

斐洛亚是其中一员,并且投得相当好,惹人注意。

实际上,他以前的奴隶生涯中从未触碰过标枪和长矛,但握住标枪的那一刻,他感到有种岩浆般热涌的、突破肉体之限的力量在手臂血管间流动,等待着喷发。

他紧攥住标枪,手臂绷紧用力一掷,尖锐的金属枪头破风而去,正中百尺开外的红心。

如果在战场上,这柄标枪可以轻而易举穿透胸甲,夺走一位强壮士兵的性命。

但在这座体育场,无人欢呼,亦无人喝彩,反倒议论的声音更加大了,“紫眼杂种”和“红发野人”谣传在窃窃私语的嘴中,像泉水在井间辗转,发出嘈杂的、咒语般的噪声。

斐洛亚早已习惯,他生性冷漠,从不把多余的心神放在他人身上,依旧沉默地走到河边,汲水洗脸洗手。

忽然,他察觉一股劲风朝他扑来,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一支箭擦过划开他的手臂,直直插在他身边的花楸树上,一声钝响。

“抱歉。”一个拿着角弓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旁边还有围观的人。他脸上带着矫饰的歉意,眼睛直勾勾望着他:“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射你旁边的野兔。”

然而并未出现野兔。

斐洛亚抖落手上的水珠,捂住出血的手臂,他正准备揭穿那个男人荒诞的借口,一道冷冷的女声响起:“但你差点杀死他。”

“我以为。”男人微笑着:“不祥之人,杀死了是不会获罪的。”

“这样吗?”女人冷笑一声,从树后走了出来,众人才发现讲话的居然是王后,立刻吃惊退后,赶忙鞠躬行礼。

那射箭的男人吓得冷汗直冒,目光虚浮地望着她,脸一下胀得通红。

她原本就侵略性十足的美貌由于极度的盛怒,变得更加尖锐如棘刺,令人难以逼视。语气更是锋芒毕露:“我一开始就说过,在这里,平民和奴隶,男人和女人都没有任何区别!更别提什么荒谬的发色和眼睛,这实在愚蠢!以后再让我发现有人欺凌同伴——”

她把树上那根箭拔下来,用力折断,重重砸到那人脚边:“就会像这根箭一样,也不要想有葬礼——清楚了吗?”

死后无葬对于希腊人而言比死亡本身还恐怖,这意味着他们无法渡过冥河,只能做孤魂野鬼在冥府前飘荡。众人听了纷纷脸色青白,声音颤抖地应和她:“……清楚了。”

斐洛亚捂着手臂站在原地,少数血液已从指缝中溢出。他和周围人一样低头聆听王后说话,直到她站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目光凝在她手上,看见她纤长漂亮的手指间捻着一条雪白的亚麻手帕,上面绣着精致典雅的六瓣玫瑰,散发着洁净清淡的香气。

“包扎一下。”她说。

“谢谢您。”他接过那条手帕,绑在伤口上,血很快止住了,她依然站在原处看着他。

“别担心,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她温和地说:“而且我都看到了,你投枪相当不错,我相信你会成为骁勇无匹的战士。”

他听她说着,胸口忽地一滞,春日的暖风吻破河面清薄的冰,有什么忽然溢出。他不明白那种陌生的感觉,因为从未有人这样和他说话。

她离开,又去视察别的地方。他从河边回到体育场,继续投身于艰苦的训练,试图遗忘那股奇怪的情绪。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火红的靶心,像一只等待征服的敌军旗帜。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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