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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早上,嘉穆会把一整天的饭菜做好,然后再出去找工作。回家之后还要帮他洗澡、陪他散步,周末有时候带他去医院复诊。东勰虽然身上病着,心里可受用,这美滋滋的日子短短两周就把他养胖了一圈。

嘉穆的工作找得并不顺利,简历像沙子一样扬出去,可是收到的回音——哪怕是“不合适”这样的回音——都少得可怜。他在大学里学过什么,学得怎么样这些都帮不了他的忙,只要“肄业”两个字写在简历上,大学就等于没上过。他想,看来自己还是只能继续找酒吧的工作,至少对酒吧他还是很熟悉的。他开始去街上陌拜一家家酒吧,像推销保险一样去推销自己。

这天房东来了。这位五十多岁的上海老阿姨看到东勰手臂上缠着的石膏瞬间花容失色,又是“哦呦”又是“啧啧”。因为她的儿子是袁尚卿的朋友,当初这个房子就是看袁尚卿的关系才这么便宜地租给他们的。所以房东可能以为自己跟东勰他们有了一层熟人的亲近,因此表现出过分的热情,嘱咐他该吃什么,该喝什么,该怎么休养,两片厚实的嘴唇纠缠不清开开阖阖。东勰在她比连珠炮还快的语速里连话都插不上,把头点得像是鸡啄米,好不容易趁着房东换气儿的功夫,赶紧插上一句,问房东阿姨大老远跑来是有什么事。房东一跺脚,两手往胸前一拍,“哦呦作孽,光顾帮侬讲闲话,把事体忘脱了。“

房东告诉东勰,几天之后会有新的房客搬进来,她今天是来打扫房间的。房东还说,新房客是外地的一个什么公司的研发员,被派到上海来出差的,估计也住不长。说着说着又扯到之前住在这里的那对年轻小夫妻。房东眼锋飞来飞去,暗戳戳地告诉东勰说那个女人搬走以后怀孕了,孩子好像还不是那个男人的。东勰哭笑不得,耐着性子听她八卦,同时心里佩服不已,已经搬走好几个月的房客都能被她扒出故事来,也是了不起的。突然房东像是想起什么来,直往东勰肩膀上拍打。她说不如就让东勰搬到主卧去住呗,反正这个新房客也会经常到各地出差,回来有个地方睡觉就行,主卧空着也浪费。她还说他的手臂可得好好养,得多晒太阳多补钙,主卧多好啊,阳光充足,她给好好打扫一下,一准儿清清爽爽。东勰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她是担心万一这个人也住不长,还要去找下一个房客,主卧房租那么高,万一找不到合适的空在那里收不到房租才是真的浪费。东勰把眉头一拧,苦着脸哭穷,随后嘟囔说要是房租不变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说的房东黑着脸走了。

几天之后,果然新搬进来一个姓吴的男人,熟悉了以后东勰和嘉穆喊他吴叔。吴叔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肯定是个技术宅,厚眼镜、络腮胡,眼镜后面的一对眼皮常常像是失去了弹性一样半耷拉下来。慢慢地,东勰发现吴叔的话比他脑瓜顶上的头发还稀拉,一切不需要输出观点的交流他都用一副好脾气的笑脸去应付。你跟他说,早啊吴叔,吃过啦吴叔,出去啊吴叔,你觉得呢吴叔他都跟你笑笑,你不知道那笑容是什么含义,因此可以是任何含义,可以用来回答几乎80的问题。所以在80的情况下,他都是同意你的说法的,可能也未必真的同意,只是不想花力气解释为什么不同意。剩下20不得不说的话,他也尽量使用最精简的句式,绝不过多耗费别人的听力。

吴叔搬来以后,家里成了一个克己复礼的地方,他的示范作用非常明显,每日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还顺便把三个人的早饭也做好了。后来逼得东勰也不好意思了,脱下来的外套再也不敢随手扔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怕转眼回来就被吴叔迭成了豆腐块。吴叔和嘉穆的正面pk最是精彩,两人各持一套礼数,全面光复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有天两人早上都想上厕所,结果在门口碰上了,你推我让半天,都说自己不急。结果家里的卫生间一尘不染地空了一上午,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在地铁站的厕所里再次相遇。

吴叔是一个很好的长辈,这一点东勰是最有体会的,在手臂恢复的这段时间,他受到吴叔很多照顾。他惊喜地发现,原来吴叔竟然烧得一手好菜。慢慢熟悉了之后,吴叔的话也多了一些,他和两个后生聊起自己的家庭、早逝的发妻,还有远在国外工作的女儿。他淡淡地说着这些,说得简省、平静,十几年自己与自己过的日子被他说得像是别人的故事。

骨折的事最终还是被母亲知道了。

怪就怪东勰自己手欠,把打石膏当个新鲜事儿发了条朋友圈。他以为自己聪明,给家人分了组,还设置了该分组不可见。但是万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一个八竿子够不着的远房亲戚给看见还告了密。该亲戚被舅舅委托在上海照顾自己,可实际上加了微信以后连个问候语都没发过,东勰懒得给他分组,谁知这回却惹了祸。

东勰来上海之前,母亲一百个不愿意,在她眼里,除了老家以外的任何城市都是物资极其匮乏、治安极其混乱,吃不饱穿不暖买不到东西还危机四伏,她好手好脚的儿子一出家门就会丧失自理能力。临走前,母亲恨不得拿吃的用的把儿子行李的每一个空隙都填满,还特别让舅舅托人照应。现在知道儿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母亲一下就炸了,在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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